导演的眼神透露出明显的不耐烦，“怎么了？”

“导演，我我，我想先试试。”被赶鸭子上架的苏眠不得已地哭丧着脸说道。

导演正想抬手叫她按顺序来，却被萧阆暗中制住。他有些惊异地望过去，看到萧阆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一向尊重萧阆意见的导演于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抽要表演的剧情。

顾梦的位置可以将导演与萧阆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看到萧阆的点头后，她的唇角微微抿起。

苏眠没想到导演脾气那么好，这样没素质的行为都能容忍。她松了口气地上前抽选。

这些剧情里，只有第六场是可以和萧阆对戏的，那张自然是被顾梦抽……

“第，第六场。”苏眠用颤抖的声音读出了自己抽到的场次。

完蛋了。

这场戏是男主出征的前一夜，女主邀他喝酒的情节。两人对坐，却无人饮酒，只是聊起了他们初识时候的事情，最后时刻，女主向男主额头印上一吻。“活着回来吧。”她说。

顾梦能得导演赏识，从宋裕欣手里抢走女主，最大的原因就是这场戏中与萧阆碰撞出来了极其难得的火花。

这下好了，碰撞火花的打火石被她抽走了。

萧阆听到后，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自觉地从座位上站出来，走到房间中间。

苏眠按住胸口深呼吸，迈向等待她就位的萧阆。

在萧阆身前站定，苏眠抬头。

“开始吧。”导演说。

萧阆原本淡漠的表情刹那变化，那双永远平静的眸子无端多出了许多算计与张扬，周身气场霎时凌厉的像一把刀子，那是用血浸泡出来的凌厉。苏眠看着他，像是看着自己笔下的另一个人活了过来。

苏眠的第二本小说，剧情大致就是《长安道》的框架。因才华横溢而最受皇帝与兄弟猜疑的王爷，丞相府里不受宠的庶女，总是在繁华外寂寥孑行的二人是如此渴望于彼此的温度，终于排除一切走到了最后。

那点好像放手就会落入深渊的贪恋，面对着渺茫命运的巨大绝望。

无数个夜里，苏眠揣摩着她笔下的人，揣摩着他们会想什么，会做什么。

谁会比苏眠更清楚，这个本就是她创造的角色该怎么演呢？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呢。”苏眠笑着说。

萧阆颇感兴趣，“不是在你兄长的婚宴上吗？”

“不是那个时候。”苏眠道，“是我十六岁那年的灯会。你穿着一身黑衣服，在满街的鲜艳衣裳里，真是不知道有多显眼。你是一个人。我原本想，怎么会有人一个人来逛灯会呢，一定是你的同伴不知哪里去了。但你看起来那么孤独，于是我没由来地相信，你就是一个人。我一直希望有人能出现，希望有人能帮帮你，让你不要再这么孤独了。”

萧阆不说话了。

月色如水般清寒，一瓣粉樱悠悠荡荡地落下来，点在亭外的水面上，荡开一圈又一圈涟漪，搅碎了满池的银晖。

她看向对面人的眼底，像是看到了他张扬下的伤痕。

“我会回来的。”

“我知道。”

“你多保重。”他起身欲走，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她的眼底渐渐有了湿意，却被遮挡在一个灿烂的笑容里。

“留个约定。”

她踮起脚，在他额头上留下了轻轻的一吻。

短暂的愣神后，苏眠从角色中醒了过来。

她后退一步，转过头看向导演，导演用双手撑着下巴，一言不发。

最早写《长安道》这一段剧情时，苏眠写的是“她含泪笑着”，却被一个写手朋友说这样不太合理，便把“笑着”删去了。

所以现在的剧情里，苏眠是不该露出那个笑容的。谁知道一时入戏，竟然按照她最初的设定演了出来。

导演依旧沉默着，便也没有人接话。

与苏眠的窘迫不同，在场其余的女演员心里纷纷警铃大作。

入戏的二人没有感觉，他们旁人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分明从未合作过的两人，竟演出了仿佛真正入了骨髓的深情与默契。

萧阆的演技自不必说，然而他的气场极强，因从想要和他演好对手戏便反倒成了一件难事。如果不是实力演员，很容易被萧阆的气场压制，形成明显的反差。

不少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态的人，此刻都懊恼起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关系户。

看导演没什么反应，苏眠也不觉得意外，反正女主不可能是她。正准备躬躬身礼貌离开，却忽然被叫住。

“就是你了。”导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