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恋【2004至2015】 免费试读 试读章节

2005年的暑假，学校为了响应教育部减负新规减少了暑假课程的时长，我们也因此获得了长达一个月的假期。暑假里娄斌和吴俊辰回了老家看望长辈，田野跟着父母去国外探亲旅行，李萧何去外地打那个叫青少年什么杯的篮球比赛，小七一直在上辅导班补习数学，大家断断续续聚了两次，但是人始终都没有凑齐过，李寻也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哪里也没有去，却也什么正经事都没有做。

夏天是海川最好的季节。我偶尔会在清晨气温还不太高的时候拿着画板去一些没有什么路人经过的弯弯绕绕的小路里画画。比起大海与森林，我更喜欢画石子路和台阶，还有矗立在两侧的老房子。如果偶尔有行人经过，也会将那人入画，边画边猜想她要去哪里，他今天会过的怎么样。我从小就十分喜欢画画，但从来没有系统地学过。普通的素描与水彩工具都十分便宜，画画又是一件极杀时间的事情，可以让我专注安静好久，所以从小爸妈对我画画这件事就表示十分支持。

当我画完第五幅水彩时，暑假已经到了尾声。娄斌、田野、李萧何也都陆续回来了，大家决定在开学前好好聚一次。这一次的聚餐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李瑞送行。我才知道李瑞的成绩原来那么好，他是那所需要住校的省重点高中的实验班的学生。李瑞考上了北京最好的经贸类院校，马上就要去报到了。虽然李瑞是李寻和李萧何的发小，但也和娄斌、田野见过一两面，也算是认识的，所以大家聚在一起没有一点陌生的气氛，所有人都是诚心的向李瑞表达祝贺，同时也有点羡慕。哪怕我们也都是重点高中的学生，但想从这个高考大省考去北京985类院校仍然是很有难度的。说实话，想从高考大省想考去北京任何一所一类本科院校都并非易事，省重点高中也是如此。

娄斌他们几个借着这个机会不停地在向李瑞取经，怎么安排每科的学习时间、怎么制定学习计划、怎么合理填报志愿…我第一次在餐桌上看到他们这么认真、恨不得拿出纸笔记个笔记的表情。可能大家都明白，能允许我们放纵的高中时间已经过去了，我们离最后的高考又近了一大步。

李瑞很有礼貌，逐一回答了所有人全部问题，还适当的为大家打气加油了一番。我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倒是也没有被李瑞的话太多地感染到。倒不是他的话没有道理，只是我知道以我学习的天资，想从这个拥有超过一亿人口的高考大省里打败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考去北京的985，实在是有点不太现实。

我思想游离了一会，然后目光停在了李寻身上。我鼓起勇气冲他打个了招呼：“暑假过的还好吗？”

“还不错。”他回答的简短，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的局面，他随即又问我：“你脚伤好了吗？”

“什么脚伤？”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运动会的时候。听李萧何说我不小心撞到了你。那个…对不起…我当时真的没有意识到碰到了你。”

“哦。这都好几个月了，我只是不小心崴到了脚又不是骨折。早好了。”

“你当时干嘛不说你受伤了？走不了路就送你回去啊。”

我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一句话，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你同时送的了两个人吗？”

这句话再次让我们陷入了尴尬。好在餐桌上大家还在热络的讨论着升学的事情，谁都没有看出我们的尴尬。

中途去洗手间的时候我和李瑞正好走了一个对面。

“恭喜啊，考到这么好的学校。”

“谢啦。你有想考的学校吗？”

我摇摇头：“我还没想那么远。”

“远吗？高中这三年一瞬间就过完了。多想想你自己吧，每个人最后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即便现在是朝夕相处的同学，即便你们三年都是同班，最后还不是要各奔东西。”

我感觉李瑞有话外之音，刚想问他是什么意思，他紧接着又说：“你得到你想找的答案了吗？”

“什么答案？”

“我暑假的时候不止一次在我们院儿里见到过李寻和李婵。”

我尴尬的笑了笑，并没有对他这句话感到十分意外。

李瑞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最后只是像长辈对晚辈表示美好祝愿似的说了句：“加油吧，希望两年后可以在北京见到你。”

“借你吉言。”我回复道。

高二的学习节奏比高一紧张很多。为了坚守理科的选择，我几乎每天都要和物理较劲到深夜。凭借我原本的文科优势，我在语文与英文上不需要浪费太多气力。实际上很多时候因为数学、物理挤占了太多时间，我根本没有时间顾及语文和英语的作业与试题。我的学习一直在以一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艰难的维系着，好在一直还能一直维系得住。

学习真的需要天赋。当然，天赋平平但却能苦读的学生取得好成绩的例子也很多，只是相较于天赋型选手，他们越发苦读反而越衬托出不同人群智商上的参差。李寻绝对算的上是理科里的天赋型学生。我很少看到他整堂课都能保持高度的专注，往往是听完他想听的那一部分后就百无聊赖的趴回到桌子上，不知道他是真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好在上天也是公平的，他的文科一直不太好，语文一直都在及格线的边缘徘徊。

回想高一有一次我在发语文试卷时悄悄看过李寻的作文。我至今都记得那次作文的题目是《断臂的维纳斯》，是一篇需要把主旨放在残缺美上的作文，而李寻写的中心主旨竟然是“论维纳斯的身残志坚”，作文底部是语文老师可能带着十足气愤写的两个大字“重写！”。我拿着他这篇“论维纳斯的身残志坚”四处宣传，嘲笑了他好久，直到下次他看到了我个位数成绩的物理考卷，反问我说他怎么不知道这次物理考试是十分制的。可惜到了高二后，他这种难得活泼的时刻也几乎没有了。

高二上学期的大部分时间都十分平静。没有任何的课外活动，午休几乎是我们唯一可以闲谈的时间。

有一天午休时候，田野拿着他的热水杯一屁股坐在我旁边，对我说：“我觉得我需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啊？”

“那个…你那个初中同学，我们暑假有断断续续的发了些信息。前一阵子我们还见了一面。”

“什么？！你说婷婷吗？我从来没听她说过啊。”

“嗯，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最后也啥事没有，我们可能彼此都缺了些眼缘。总归是你的朋友，还是觉得应该和你说一声。”

“哦，没事。你也不必想太多，等下一个比你帅的人出现的时候，她就不会记得你是谁了。”

我对婷婷太了解了，初中时就是这样，一个非常容易对帅哥皮相犯花痴的浪漫少女，从来都是在追求喜欢的人这件事上一往无前的。就算被冷眼以待我也从没见过她失落超过三天，马上就会转换新的目标。即便如此，我还是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询问她是否还好。婷婷的声音听着十分正常。她说没和我讲也是因为实在没什么，短信其实也没发几条，像网友见面一样，一面之后就没有任何下文了，她都不知道要和我说什么。

婷婷没说两句田野的事情转而问我：“你和李寻最近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就天天都在学校啊，和以前一样。”

“我听李婵他们班的人说，李婵要离开了。”

“离开？转学吗？”

“对，但是是转到外地。他们家里好像谁的户口在上海，李婵要去上海上学了。”

“那又如何？”

“我说你能不能别嘴硬了。你喜欢李寻就告诉他。你觉得你已经给了他充分的暗示了，但是说不定他在这方面就是特别的迟缓，就是看不明白呢？你有直接的告诉过他你喜欢他吗？”

我没有回答。但确实像婷婷所说，我认为自己给过他非常明显的暗示，但是也确实从来没有直截了当的告诉过他我对他的感觉。

婷婷继续说：“李婵本来和他认识的就早，交集更多是必然的。军训你也没参加，人家心情不好的时候从别人那里得到了安慰，先入为主了也很正常。但是李婵现在要离开海川了，他两马上就要相隔着八百公里了呢，那么远的距离怎么比的上你在他身边呢？你就别倔了，喜欢他就告诉他吧。”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一方面我觉得这样做有点趁虚而入，总是不太好的。另一方面我又有点被婷婷的话说动，有点动了告白的念头。最终，我还是停在了犹豫里，没有任何动作。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李婵的空间里，她和李寻的那张合照不见了。

李婵把她和李寻合照删除后的那几天，李寻只是把QQ账户改了名字，脸上却也看不出太多变化。虽然他每天正常来学校上课，但是却连续翘了两周的晚自习。直到有天被教导主任老王堵在校门口质问他要去哪里。本来被老王抓到这种事我们都算是有经验的，嘻嘻哈哈的赔个不是，说句下次一定不敢了基本都可以躲过一劫。可是可能是李寻积压了太久无处发泄的情绪吧，竟然当众和老王顶起嘴来。眼看着老王是真的要发脾气了，娄斌他们感觉冲上去，一边笑着冲老王赔不是，一边为李寻找借口说他今天身体不舒服想早点回家。在众人的七嘴八舌中，李寻完全没有理会老王的情绪，也没有理会在帮他说情的朋友们，挣脱了大家，径直走出了校门。老王被气的在他身后大喊要找他家长来学校，李寻听到要叫家长反而加快了离开学校的步伐。我也趁着学校门口一团乱的时候偷偷跑了出去。

李寻出了校门后打了一辆车，我也赶紧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紧随其后。没过太久，出租车停在一家台球室门口。眼见他走进去我却没有立马跟进去。我不喜欢这里的氛围。昏暗的路灯下一块破旧到泛黄的招牌。我探头向狭小的入口看去，只看到窄窄的楼梯。原来这是一间在地下室的台球厅。我没有来过这种地方，这让我感受到了更大的不安。

我在门口徘徊了许久。十一月的海川寒风刺骨。我因为没穿外套就跑了出来已经被冻到在门口打起寒颤了。我搓了搓冻的通红的双手，打开手机发了一条信息，然后在门口定了定神，终于下决心沿着昏暗的楼梯通道走了下去。

走下楼梯，推开面前那扇有点年代感的木质门框玻璃门，我走入了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环境，看到了一群完全不应该出现在我们生活中的人。这里的空间比我想的要大，起码摆了十张台球桌，一半的桌子旁都三三两两的站着几个染着不一样颜色的、穿着痞里痞气的年轻人。虽然我对每个人的审美和衣着偏好有着极高的包容心，但是这里的一群人不简简单单是染不染头发，穿着什么衣服的问题。非常明显的，他们和我们不是一类人。是高中生或者大学生的年纪，脸上稚气未脱但却又全然没有了学生的气质。屋子里烟雾缭绕，我有点看不清每个人的具体长相，但却一眼就看到了李寻，还有台球桌子上的现金和筹码。顿时，我害怕的情绪夹杂进了些许气愤。我刚想冲过去问李寻难道只是因为李婵要离开了他就至于如此吗就被台球厅入口吧台的一个人声叫住。

“你找谁啊？”

“找我同学。”

“小妹妹，我们这里没有你的同学。”吧台的人这句话惹的哄堂大笑。

这里的气氛已经让我感到了生理上的不适，我瞥了一眼吧台的人，没有理会。

“呦，小妹妹长得挺好看但是脾气不太好啊。”又是一阵讥笑。

我强忍着对这种挑弄的恶心，走到李寻面前，拉着他的手想往外走。

“你怎么跟过来了？”他推开了我的手，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你赶紧回去！”

“怎么？你不想出去说非要在这里说是不是？”我没好气的看着李寻，“好，那就在这说吧。至于吗？你至于吗？就因为她去上海了？你就要自己感动自己的演一出自暴自弃的戏码吗？”我一边说着一边抓起手边的筹码扔在了李寻的身上。

“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是不是？”李寻反驳道，“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

“我不知道那你就告诉我，或者告诉我们你发生了什么啊。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是吧，好，那我就留在这里看着你打。”我顺势坐到了场边的高脚椅上。

吧台的那个人看到我坐下了，冲着我喊了一声：“哎呀，看别人打多没意思啊。过来个人给这位妹妹再开一桌啊。妹妹你会不会打台球啊，不会我可以教教你。”

那个人见我没有反应，从吧台钻了出来，走到我的跟前。

我心里的警戒值拉满，眼睛看着门口规划着逃生路线，心想说只要他敢碰我一下我就给他一巴掌然后迅速跑出去。

那个人好像看出来了我的戒备，笑了笑说：“这里就是打台球的地方，你能来也能走，你也不用这么紧张。”说着，他递给我一支烟。

我看李寻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心一横，接过了他手里的烟。刚要点燃就被人用力打了一下手背，烟掉在了地上。

“你闹够了没有？”李寻冲我大喊了一声。

被李寻打掉了自己的烟，那个人脸上的表情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李寻从口袋里掏出了三百块放在台球桌上，对那个人说：“老板，这是今天的桌位费。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了。”说完拉着我快步走出台球厅。

走到路边我不放心地往回看，好在并没有人追出来。

李寻说：“他们不会追出来的。不是你强行跟过来，我今天也不需要付三百的桌位费。”

李寻虽然这么说着，脸上倒是丝毫没有埋怨我的表情。

他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人家给你什么你就敢接？万一烟里有东西怎么办？”

其实我根本就不会真的抽那根烟，我只是在赌，赌李寻会在那一刻清醒过来。但是我没有告诉他我的想法，只是回道：“你能来的地方我自然能来，你能干的事情我也都可以做。你戒不掉的我就学会后再帮你戒掉。”

“你真的不必做这些…”

李寻话音未落，李萧何的出租车就停在了我们面前。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我在下楼梯之前给李萧何发了地址，约定好了一个时间内我没给他发信息他就报警。约定时间还未到他就先赶了过来，还拿来了我的外套和书包。

李萧何把外套递给了我，看向李寻问他没什么事吧。

李寻摇摇头，钻进了李萧何来时的那辆出租车，对李萧何说：“我先回家了。你送她回去吧。”

看着出租车扬长而去，李萧何开口说道：“你是不是以为他这样只是因为李婵要去上海？”

“难道不是吗？”

“他爸妈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