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身死 试读章节

宋姝红着眼眶，看向宋连武和楚氏，“我还有证据！”

“我曾听说，夫人怀胎六个月时意外摔倒，险些落胎，幸而被陈太医用秘药救治，勉强保住了胎。”

宋姝内心挣扎着继续说道，“其中有一味药是凤血参，本身剧毒，却能立刻止血，陈太医用了特殊的方式中和了毒性，但毕竟是虎狼之药，不可避免的，留下了弊端。至于弊端——”

宋姝停了下来，环顾着众人。

宋连武威严不惊的神色变了，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楚氏也是惊住了，此事虽不是紧要的秘辛，当时却也只有亲近的几人知晓，也不知这宋姝是从何处晓得此事。

她扶着楚妈妈站了起来，凝视着宋姝，“你接着说！！”

宋姝鄙夷且仇恨的盯着风姨娘，看着她变得苍白的脸色，心生快慰。

昂头直视楚氏，“就是热毒。即使胎儿幸运的熬到生产，也会从胎里带出热毒，且此种热毒很特别，男胎会遍体红斑，女胎则会心脉虚弱，不利子嗣。”

不利子嗣，就算是侯府嫡女，也是一个绝大的缺陷，这个事情是宋姝最不愿说出的真相，此刻却不得不作为证据提了出来。

心中对风氏和宋妧的恨意更深刻几分，恨不得将这对母女打杀当场。

抬手指向宋妧，质问道，“她十二年来的健康，您以为是奇迹吗？！”

楚氏虚弱无力的靠在楚妈妈身上，宋姝的话让她不得不信。

她所说的和当初陈太医所讲的缺陷是一样的，而妧儿，确确实实是没有热毒的。

自己以为的上苍保佑，原来只是一个偷天换日的骗局。

宋连武面色尤其难看，而风姨娘也早已没了平静，无力的歪坐在地上，面如金纸，冷汗涔涔。

宋姝冷笑一声，“夫人可否还要请来太医为我诊断一番？！”

楚氏摇头不语，用帕子掩着脸哭泣。

只是确认是否有从胎里带来的热毒，府里养着的府医即可诊断。

结果一目了然，宋妧身体健康，宋姝则有弱症和热毒。

宋连武狠狠的拍向桌案，急声怒喝道，“风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换嫡女！如今水落石出，你还有什么话说？”

风姨娘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哆嗦着唇，惊惧的看着宋连武，说不出话。

宋连武看向楚氏，安慰道：“夫人，你多年来也不曾苛待姝儿，只是不如妧儿亲密罢了，你若执意哭坏了身子，日后怎么补偿回来？”

楚氏勉强收住眼泪，悲戚道，“侯爷……”

宋连武抬手止住她，“本侯自会给你公道。”

眼看风氏挣扎着有话要说，宋连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念你多年来殷勤周到，对姝儿也视如己出没有亏待，今日本侯给你个恩典，只处置你一人。”

不等风氏求饶，便扬声对大管家宋五福下令，“风音即刻杖毙，其余家人全派到徽州看庄子种地去。”

风姨娘听到家人安排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惊惧的神色消失，又回归了沉寂，没有过多挣扎的被拖了下去。

楚氏抱着宋姝不撒手，心疼的要命，而一直没有说话的孙氏却挑起了话头。

“如今终于拨乱反正，让侯府正儿八经的嫡女归位了，真是祖宗保佑。”

孙氏瞥了宋妧一眼，继续说道，“这嫡庶也敢混淆，可不就遭了报应！只是不知，侯爷又要如何处置这罪妾之女。”

报应二字在宋连武听来尤为刺耳，也恼怒于这个不相干的闲人，眼里的怒火都快压制不住了，拳头捏的嘎吱响，“舅太太这是想教导本侯做事？”

宋姝对父亲的脾气也有几分了解，今日舅母帮了不少忙，自己还要让舅母帮着在府外造势，可不能让她被父亲迁怒，急忙出来打圆场，“二舅母也是心疼姝儿多说了几句，没有别的意思。”

孙氏出了一把冷汗，尴尬的笑笑，“是啊是啊，我只是关心则乱。”

说完急忙站了起来，“啊，我突然想到今日府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

“既然舅太太事急，那就恕不远送了。”

宋连武坐着不动，敷衍的拱手送客。

孙氏尴尬的笑了笑，扶着丫鬟的手灰溜溜的走了。

宋妧待孙氏离开，这才站了出来，盈盈下拜，唤了一声父亲。

宋连武抬眸，正视着宋妧，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儿。

亭亭玉立，落落大方。

不论是样貌还是才情，都是这洛京贵女中魁首般的人物。

即便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仍旧不卑不亢，看不出一点儿的失态。

这才是侯府嫡女应有的样子，不枉费这十二年来的教导，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他叹息一声，“你先回房歇着吧。”

宋连武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也没给宋妧说话的机会。

宋妧只能起身离开，临走前也给楚氏行了个礼，只是楚氏一门心思都在宋姝身上，并没有看到。

丫鬟们一个个都噤若寒蝉，这会儿看五姑娘要走，赶忙上前服侍着穿衣。

厚重的门帘被挑开，寒风一下子扑卷而来，冷风吹面，宋妧不由得眯了眯眼。

步履缓慢的踏在石板路上，渐行渐远的往外走，及至福安堂的院门口，宋妧走不动了。

风姨娘正被压在这处挨板子，一声重过一声的打在身上，已经没力气呼痛了。

凌乱乌黑的秀发被冷汗打湿贴在脸上，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清透，比往常更美几分。

而风姨娘眷恋宠溺的目光，就这样直直的打在了宋妧心上，即使她此时正侧着脸，十分狼狈的趴在冰冷的地面上。

宋妧想，风姨娘也许并不是真的冷淡，只是压抑着情感不敢表露。

也许，她也是爱自己的，用她自己的方式，爱着自己，保护着自己。

宋妧不知道当年出了什么样的事，能让这个弱不禁风的女人，敢冒着生命不顾也要将自己的女儿与嫡女交换。

也无法想象，这十二年来她究竟是如何压抑着自己对亲生女儿的爱。

宋妧仿佛魔怔住了，一言不发的站着，听着板子一声声的落下，听着风姨娘越来越微弱的呼吸。

她仔细的看着风姨娘，看着她直至最后一口气戛然而止，她的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笑意，依旧爱怜又愧疚地看着自己。

为什么愧疚呢……

为什么……

泪水就这样悄然滑落，宋妧无措的胡乱擦着眼泪，解开身上的狐裘披盖到风姨娘身上，头也不回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