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芳菲殿中桃花雨，上神敛雪不尽泽 试读章节

神鬣，上天能飞，下地能走，遁水能游，性情桀骜，凶猛异常，乃是上古神兽，传言早在三万年前的仙魔之战中灭绝了。

不知殷敛雪是从何处得来这一只神鬣，还收作了灵兽。

芳菲记得初次见到这只灵兽时，它趴在殷敛雪肩头，一脸病恹恹。

如今居然跑来桃居偷吃桂花糕，还颇为惬意地翻着肚皮。

委实和桀骜凶猛沾不上边。

瞧着它懒懒散散的，身手倒是敏捷得很。

跟鲤鲤一样，看着柔弱，其实力大如牛。

果然不可貌相。

芳菲和鲤鲤根本抓不到他。

这神鬣趁着芳菲休息，一个箭步飞到了她的头顶，就跟那日一样。

许是累了，它飞到芳菲头顶后，趴下了，一动不动，模样十分乖巧。

好不容易哄好了鲤鲤，又要去送走这尊大佛家的小佛。

芳菲神色淡淡，走在空旷的玉石道上，脚下仙雾缭绕。

殷敛雪的宫殿在仙界最北边，不远处就是仙凡交界之处，亦是仙界出入口，不尽泽。

不尽泽。

莫名有些熟悉。

芳菲一路想着，来到了殷敛雪的宫殿。

一圈碧色池水围起来的粉墙黛瓦，以一座玉石拱桥相连，桥下涓涓细流，漂浮着点点桃花，雅洁明净，颇具诗情画意。

正中红漆大门上，黑色匾额所书“芳菲殿”三个烫金大字。

跟芳菲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完全不一样。

“芳菲殿。”

她轻声念着宫殿的名字，心中颇为怪异。

第一次和宫殿重名。

芳菲跨过玉桥，重重叩了两下门。

“殷肃上神，你在吗？”

“吱呀”一声，殿门开了，却无人应答。

原来是那神鬣玄溟，知道到家了，从芳菲头顶下来，将门拱开。

随后钻了进去，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既然送到了，那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芳菲抬脚离开，又停住了。

“这样好像不太礼貌，况且上次他救了我，要不进去道个谢吧。”

她略一思忖，还是转身推开了殿门。

已近黄昏，日薄西隅，浮云被染得绯红，丹霞似锦，遍铺碧霄。

却不及芳菲眼前这桃色满园。

大片大片的桃花，妩媚艳丽，灿若云霞。

似惊鸿霓裳，又似颊边胭脂。

看着满园的桃花，芳菲怔愣在原地。

初次听到殷敛雪名字时，心中的那股怅惘之感再次涌上心头。

时有风动，娇艳的花瓣翩跹而下，粉中泛白，恣意起舞，落了一场桃花雨。

桃园中间有一青石小道，芳菲一袭粉裳，就走在上面。

人面桃花相映红。

桃花落了满身，她一边走，袖中也不断有桃花坠落。

一时之间，竟不知地上落的是这园中的桃花，还是芳菲所化的桃花。

芳菲殿，桃花雨。

芳菲是她，桃花也是她。

这其中，会有什么关系吗？

无论怎样，芳菲不得不承认，仙界所有奇花异景，芳菲殿的桃花，无人能及。

这里的桃花终年不败，盛开如一。

走走停停许久，芳菲殿始终空无一人。

芳菲想起来了，鲤鲤说过，殷敛雪的宫殿，只有他一人，并无仙娥仙倌随侍。

她试着唤了几声，却蓦然被一株桃树吸引了视线。

桃树上挂着一枚碧色玉石，晶莹剔透，尚未雕琢，却已而精美无比。

芳菲不禁伸手摸了上去。

下一刻，她身子猛地一沉，整个人被一股劲力吸进了树中。

好冷。

没有想象的逼仄狭小，树中的景象很是奇怪。

或者说，这不是树中，她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里貌似是一片雪原，雪封大地，一眼望不到边。

芳菲目光所及之处，满地灰白。

不知为何，她脑中忽然闪出一个画面。

草木荣荣，水泽明净，还有一株巨大的桃树，落英缤纷。

这里应当不是这样的。

似乎下意识的，芳菲有了这个想法。

时有轻风卷起雪沫，坠在她的眼睫上，落下了一层霜。

虽然很冷，但芳菲却很开心。

这里好像有一股很熟悉的气息，呼吸着这里的空气，芳菲整个人都顺畅了。

而且，她极爱雪。

刚淋了桃花雨，又踩了皑皑雪。

实在欢喜。

不过，眼下还是先出去为好。

她揉掉了眉眼间的霜雪，想着该如何出去。

不远处隐约有一个人影，一身白衣融于雪色，显得不那么真切。

顾不得那么多了，芳菲踩着雪，深一脚浅一脚朝他走去。

“仙友，仙友！救命啊！”

待看清那人眉眼，芳菲噤了声。

是殷敛雪。

他站在一截枯木前，黑发半披，用一木簪松松散散挽了个发髻，一身玉白素衣，面如冠玉。

依旧多情的眉眼，少了些冷冽，多了分淡漠。

他垂着眸，掌中掬着一捧细雪，手指瘦长苍白，几乎融于雪中。

殷敛雪。

芳菲无声地念着他的名字。

敛雪敛雪，大概就是这般场景吧。

唔，怪好看的。

殷敛雪察觉到芳菲走来，抬了抬眼。

少女一身单薄裙衫，发丝凌乱，鼻尖微红，脸颊也微红，此刻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怯然道：“殷肃上神，是你啊。”

粉裙相映，她就像是这冰天雪地里一朵绽放的桃花。

殷敛雪收回了视线，念了一个诀，他的掌中忽而起了一团火，雪化成水，从他指缝滑落。

“何事？”

芳菲小心翼翼上前，面露尴尬：“没事没事，就是你的灵兽跑到我那里了，我想着将它给上神您送过来后，再向您道个谢的。却不小心碰到了你殿内一株桃树上的玉石，然后就来到这里了。上神您能不能带我出去啊？”

殷敛雪从怀中取出一张帕子，擦了擦手，抬脚向前走去：“跟我来。”

芳菲甜甜“哎”了一声，屁颠颠跟了上去。

“噢对了，上次多谢上神出手相救，不然我恐怕小命不保了。”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殷敛雪偏了偏头，步子却未停。

他这个态度，倒是让芳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既然如此，那她也道了谢，他们之间，算是两清了。

芳菲舒了口气。

“殷肃上神，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是仙界禁地吗？”

“不尽泽。”

殷敛雪的声音再次传来。

芳菲疑惑道：“这就是不尽泽啊，不尽泽不尽泽，分明是一片雪原，哪来的泽呢？”

她转头看了一眼方才殷敛雪站的地方，那里有一截枯木，焦腐萧然，不像是被人砍断，倒像是被火烧毁的。

这么大片雪原，一尘不染，却独独有截枯木，委实奇怪。

想到自己刚刚那个想法，芳菲再次开口：“敢问上神，这里一直都是这样的吗？我怎么觉得，这里从前应当是个草木繁荣，桃花盛开的地方。”

前方的殷敛雪霎时停住了。

芳菲兀自走着，脚下忽而一个趔趄，不慎栽在了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