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乐娘 试读章节

耿的确有事想和林家军的人打听，他直言问道：“听闻你们随行军队中有位乐娘？”...

林湘的手顿了顿，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只是随意应和着：“怎么了？”

“很久没听到琴声了，她......”耿纠结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她还活着吧？”

林湘眨巴着眼睛看他，原以为他会打听这位乐娘的出处，姓甚名谁何许人，又或者是外貌。因为她曾听到过的，不外乎就是这些问题。

林湘淡淡一笑，问道：“你在乎她的生死？”

“嗯，在乎。”耿毫不犹豫地回答，又怕小兄弟误会他打听的企图，于是笨拙地解释道：“她奏的琴声很好，想来一定是个很好的人，我希望她能平安。”

你相信吗？这世间有人听了她的琴声，便想她好好地活在世上。在这个战乱逼迫着人性的时代，大家都只关注着自己怎么变强大，怎么赢敌人。

生死离别，那是将士们每天都要面对的——最常见，最理所当然的事情。

林湘深知就算这次战役她失踪甚至战死沙场，林家军队的其他上将依然会井然有序地继续行军，不过是哥哥那不好交代罢了。

眼前的将士同她一样，是战场上拼命活下来的修罗厉鬼，她尚且都快摒弃了追思亡者的念头，他却念着未曾谋面的自己的生死。

林湘心里是有些感触的，有人竟然肯定了她的琴音。

“谢谢你关心，她还活着。”林湘真诚地冲他笑笑，眼睑漾着明媚和温柔。

耿不禁多看了两眼，心里暗恼：一定是他的伤口还没愈合，病没好透，不然大白青天，怎的看人笑也会不好意思起来？

怕小兄弟看出端倪，他心虚地继续问道：“她在沁陵城安顿了吗？”

林湘有些意外，笑问道：“怎么这么问？”

“自沁陵郡主封赏后，便再没有传来琴音，我猜她留在了沁陵城。”耿认真地推测道。

这兄弟，关注还挺细致。

“也可以这么说。”林湘对上他的双眼，他的眼睛清澈透亮，映射着自己男儿的模样，“她把琴留在了沁陵城，后来换了战袍，上战场了。”

耿听完十分惊讶，语气甚至有些激动：“刀枪无眼，林家军疯了吗？一双抚琴的手，怎么握得住兵器？”

林湘愣愣地呆了两秒，忽然笑起来，摇摇头解释道：“她并非你想的那样柔弱，战场之上，大家都有分寸的。她知道自己的能力，也懂得量力而行。”

耿似乎还有不甘，却无甚言语。只一脸怪瞠地看着林湘，内心满是：你凭什么替她发言？

林湘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抱怨，笑道：“前几年军中也有像你一样，维护着她，捧着她的人。”

她一边追忆着，神色一边落寞，开始自嘲起来：“以至于她自以为是的认为，凭借着琴音便能让军中众将士，一路无恙，走向胜利。”

丛林亦有蝉鸣，朗日高空悬起。有鸟扑棱着翅膀穿过天际，但那些战场上奏乐的时光，那些曾在火堆旁自信地笑吟胜利曲的士兵们，都渐渐离去倒下，不复存在了。

“她空有哥哥教她的一身本领，却只想藏于人后，以乐麻痹。”林湘炯炯的双眼直视着耿的眼睛，认真的说着：“但，乐只是乐理，并非战胜敌军的武器。”

从来，她都被宽恕着。众人因她年幼，因她的身份，用尸骨为她筑起无知的台阶。

她羞于面对那段愚钝的曾经，所以坚定地看着眼前一起征战的士兵，仿佛想告诉过去的亡魂，她不再像从前那般懦弱，也不再无知了。

耿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小兄弟，突如其来的郑重让他不知如何张口。

本来他挺想听这位小兄弟谈那位乐师的，但见他淋漓尽致的言语中表达着对那位乐师的不满，只能埋头作罢不问。却还是补了那么一问：

“会不会，过于苛责了？”

良久，身边传来平静而利落的声音：“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