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鸟巢 试读章节

“爱以，我们来做笔交易吧。”

“交易？”

“你要是将你的身体献给我，我就还你一片天堂，怎样？”

“你是谁？”

“一个爱喝汤的天使。”

恍惚瞬间，爱以的身子一怔，睁开眼睛、屏幕上滚动的字幕，片尾曲在放映厅里环绕。

回声。

“你睡着了？”

“嗯”

玖看向爱以。

“猩球崛起，真是一部有趣的电影啊。”

“是啊。”

爱以乏力地瘫在椅背上，沉默着，玖站起身疑惑地看着爱以。

“玖”

“嗯？”

“我们分手吧。”

“欸？”

沉默。

“唔嗯，行啊，我无所谓。”

她眼里闪烁着泪水，余光中，她的手拿起了座位上的包。

鼻息声。

放映厅里一片漆黑，爱以独自坐在中央。

颤抖的嘴角隐隐作痛。

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配得上你嘛，和我在一起的未来肯定不会美好吧？你会找到更好的归属的。

对不起，我喜欢你。我只希望你爱过我，这就足够了。

心脏枯萎，有些心悸。

“欸？我这是？哭了吗？

眼泪流向脸颊。

“你哭了。”

“哇啊！”

“一只猴子？”

它坐在爱以身旁的座位。

“凯撒，是猿族的首领。”

爱以掏出裤兜的电影票。

“是猩球崛起的主角吗？”

“你真的有好好看电影吗？”

“抱歉，我睡着了。”

“你走吧，不要打扰我看电影。”

“哦……”

爱以走上阶梯，透过放映机，扭头看向它独自一猿坐在空荡荡的放映厅里。

电影院的等候区。

爱以将耳机挂在脖子上，手机里的日历，标注着今天是“分手日”。

微信：

筱红：既然你知道分手的时候会抑郁，那当初为什么还要和她在一起？这不是自己伤害自己吗？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爱以：你这是来安慰我的吗？

筱红：安慰你？也许吧，怕你想不开。

爱以：你只是八卦而已吧？

筱红：【动画表情】

爱以叹了口气，拇指敲着手机。

爱以：现在是挺抑郁的，但我不会因为爱上她而感到后悔，因为喜欢她的感情是真的，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也是真的，这份记忆是存在的。

筱红：这次受伤的人可不止你哦，那个女生很爱你吧？

爱以：等情绪缓和后我会跟她解释清楚的。

筱红：你还真是……，明明之前还被我甩了，那种滋味不好受吧？你怎么不会吸取教训呢？还和另一个人交往……。

爱以：没办法谁让我爱上她了呢？

筱红：爱上她？你还真是无可救药啊。

爱以移开了视线，默默看着角落。

自从和你分手后，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似乎爱上了这种抑郁的感觉。不过那只是蓦然回首，是被环境影响的吗？应该是。此时此刻我感受着这一份沉重的心情，回忆涌上心头，很伤感。

“呼”

这种感觉就像慢性自杀，精神会逐渐崩溃。

“真考验心理承受能力啊。”

怎么说呢？抑郁的时候，我会做什么？看电影。用电影中有趣的剧情来掩盖脑海中浮现的回忆，融入电影也就是所谓的“转移注意力”。

很巧，我刚好在电影院，其实也不巧，这是我刚分手的地方……

爱以走向售票机，撕下电影票，在隔壁的贩卖机思索了一下，拿起可乐离开贩卖机，指尖捏着电影票，嘀咕道：“十一点，还有…十九分钟吗？”

爱以没有看路，她也是。

“啊！”

“啊？”

两个人相撞，爆米花洒了一地。

“你没事吧？”

“……”

“我赔钱给你。”

爱以急忙地摸着内衣兜，掏出手机。

她站了起来，拾起那桶爆米花。

“还有剩下的。”

她没有理会爱。看着洒了一地的爆米花，爱以很愧疚，他跟了过去。

“那个!”

玻璃门打开，一位大叔挡在爱以面前，他身穿黑色皮大衣。爱以抬起头，黑白参差的发丝披着后脑勺发尾微翘，他的前额被中分遮挡只能看见侧脸的鱼尾纹。

“欸？”

“喂？迷迭，你买票了吗？”

“买了，但是没帮你买，你自个去买…，对了，不要跟我看同样的电影。”

“唉…小孩子。”

他转过身俯视着我，这身高得有一米九了吧？就像从电影里走出来的角色般。

看着他，我好奇地问道：“大叔，你是特工吗？”

“特工？算是吧。”

大叔对着售票机，看着自己的脸，说道：“现在的女孩都不喜欢有魅力的男性吗？想当初我年轻的时候颜值可是可以跟莱昂纳多媲美的，真没眼光啊”，撕下电影票，他翘起二郎腿坐了下来，拿出一个有年代感的小酒壶。

他就像一匹雪狼，很有气质。我跟他隔位就坐，扭开刚买的可乐，谁知它居然喷了出来。

“哇…”

我走向卫生间处理了一下黏糊的手，看了眼时间，拿着电影票走向检录处。

放映厅里。

“空无一人吗？”

不，只有一个。

我走向座位。

“欸？”

“呦，真巧，你也挺有品味的嘛，居然和我看同一部电影。”

“大叔……”

“缘分天注定。”

他提起爆米花。

“一起吃吧。”

看电影中。

我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朦胧，眸光中只有跳动的画面，眨眼，四周漆黑犹如一条隧道，我融入了电影的漩涡中。

困意侵袭，我开始慢慢没了知觉。

那是一场盛大的婚礼，我心中的乌托邦。牧师与上帝见证赤诚的爱，为她佩戴戒指，乐队奏响起九十九章交响曲。

“我愿意”，她说出口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对视时，心跳愈演愈烈。

嘴唇在毫厘之间。

世界在踌躇之心的琴弦上跑去，奏出忧郁的乐声。

戒指从无名指上脱落。

他的心脏骤停，她的手被折断，教堂燃起了熊熊大火，焚烧了一切。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逼真的梦，烟味，它很呛嗓子。

我缓缓睁眼，眼角留下一道泪痕。眯着眼睛看向坐在一旁的大叔，他正叼着一根香烟。

我勃然大怒。

“喂！大叔，电影院不能抽烟！”

大叔眯着眼睛盯着爱以。

“你还真守规矩啊。”

“规矩，做人的道德。”

“呵…好公民……”

他看着爱以的眼神，松开了烟头，踩灭了烟，从大衣里掏出酒壶，下饮。

两人沉默了一会。

“话说，你觉得这部电影怎么样？好看吗？”大叔问道。

“我觉得这部电影很残忍，现在我脑海里还有电影残留的片段，它用故事来营造情感，使观众融入，结局却破坏了一切，让人揪心，我认为结局不行。”

“结局不行吗？我倒是认为结局让整部电影升华了。”

“欸？为什么？”

“假如结局是：新郎给新娘戴上了戒指，教堂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镜头向着天空慢慢挪动，他们变得渺小。”

大叔用手比划着。

“接着响起片尾曲，电影结束了，你觉得怎么样？”

“很幸福，他们在一起了，挺好的啊。”

“你就不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吗？我倒是有一种落寞的感觉。剧本完结了、电影结束、演员杀青了，故事没了未来，实际上也没有未来，它就这么定格在一段幸福的故事里，让我觉得索然无味。既然故事都会结束，但结局不一样留给人们的感受也是不一样的。你现在感到揪心，是因为他失去了一切，那些美好的片段都在这一刻支离破碎，人们会回忆这部电影的片段，那是浪漫。过去总是美好的，不管是幸福还是痛苦，因为你身处当下你在回忆过去，这种感觉就像你看完一本漫画，再翻开第一页的感觉一样。”

“意难平往往能让人刻骨铭心。”

“但结局还是不好。”

爱以看着大叔，大叔看着爱以。两个不同的哈姆雷特。

走出放映厅，走在走廊上。被两人身影遮挡，显现，墙上是一幅海报，一部爱情片。

等候区。

“你多大了？”

“19岁。”

“这个年纪应该在上大学吧？深夜一个人看电影，是有什么毛病吗？”

“没钱交学费，所以出来工作了。”

爱以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原本不是一个人看电影的，我和我女友一起来的。”

“原本？”

“在几小时之前我和女友分手了。”

“分手…吗？”

大叔点燃了一根烟。

“抽吗?”

“不抽烟“

大叔提了一瓶酒。

“喝吗？”

“不喝……欸？哪来的酒？”

“咖啡喝吗？”

“可以喝，但不想喝。”

大叔笑了笑。

“喝酒可以放松脑袋让你好好睡上一觉，这样就可以忘记一些伤心事，友情、爱情都不比上自己的心情，当你忘不掉难受的事时小酌一杯，一觉醒来会好上许多，记忆会随着时间消散的。”

“那我也不喝，酒不好喝。”

大叔将酒壶满上。

“没钱交学费吗？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爱以瞅他一眼，说道：“捡垃圾的，然后还被开除了。”

“捡垃圾？这工作可不太体面啊。”

“无家可归的人，还要什么体面。”

“你是流浪汉？”

“所以我才会提出分手，和我这种人在一起怎么可能会幸福。”

爱以靠着椅背拿出电影票，伸着手，看着它。

“风餐露宿的生活，最后的积蓄已经寥寥无几了。”

爱以嫌弃地看向大叔，丧气地说道：“啊……啊，真不想和一个大叔说这些伤感的话，你怎么是个男的啊？而且还是大叔，要是有个少女可以聆听我的心声，然后安慰我该多好啊，两个男的，真尴尬。”

大叔盯着爱以，有些无语，他站起身。

“相见即是缘分。”

爱以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漆黑空虚的瞳孔没有一丝光泽，大叔脸上浮出笑容。

“跟我来。”

推开玻璃门。街道上人烟稀少，月牙悬挂着浓稠的天幕上，梧桐稀疏，它斑驳的影子在沥青上晃动。大叔停下了脚步，扭过头看着身后的爱以。

“怎么了？”

一阵晚风呼啸，爱以裹着羽绒服。

“呼”

大叔表情凝重。

“没事，走吧。”

大叔吐掉香烟。

“啊！你又乱丢垃圾！”

他拉开皮卡车的门，说道：“上来”。

里面很是宽敞，大叔一脚踩下油门，推背感，皮卡在公路飞驰。

“喂！大叔？你刚才喝酒了吧！”

“好像是。”

“那你还开什么车！万一出车祸了……”

“放一百个心吧，不会出事的。”

大叔从衣袋里掏出酒壶，猛灌一口，用力踩下油门。

爱以抓紧安全带。

“啊！”

公寓前。

“进来吧。”

爱以走进玄关，灯还没打开周围一片漆黑，一双红铜色的双眼盯着爱以，大叔打开了灯，爱以环顾着空荡荡的客厅，没有留意身旁的狗。

“汪！”

爱以被吓一跳。

“这是法斗犬，我养的狗，名叫阎罗。”

“汪！”

“看起来很凶啊……”

大叔打开冰箱门，拿出一瓶威士忌倒进玻璃杯里。

“要吃点什么吗？”

“不了。”

大叔坐在沙发上，说道：“知道吗？狮子即使没有钱，也能活下去。”

“那是狮子。”

“在自然界有丛林法则，在社会也有规则，就像游戏玩家一样，人生总是跌宕起伏，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爱以看着大叔摆弄着酒杯，叹了口气说道：“我可不觉得自己需要别人教我怎么活下去，所以你不需要给我灌鸡汤，即使一无所有我觉得也什么大不了的。”

“哦？”

“我从小除了长的帅以外就没什么优点，做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做自己喜欢的事却因为喜欢的不彻底然后放弃了，我喜欢过很多东西，所以说我什么都会一点，也就半斤八两的样子，但与其说“我什么都会”倒不如说“我做什么事都做不好”，学不会专一。公司招聘的话肯定会优先聘用做事做的好的员工吧？还有学历，那些硕士博士的学生一定很抢手吧？”

“确实”

“即使身无分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爱以瘫坐在沙发上，伸出手握向吊灯散发的黄光。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两人沉默了一会。

“不过，现在的我不一样。”

大叔看着爱以的双眼，他的眼里，有光。

“我找到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事。”

“哦？是什么？”

“谈恋爱”

伸向嘴边的玻璃杯停顿了一下，大叔放下了手臂靠在沙发的扶手上，问道：“谈恋爱？”

“没错，我感觉我就是为了爱情而生的，虽然这不是什么奉承社会的事，但爱情给我感觉就像咽喉冒烟一样，让我沦陷无法自拔。”

“咽喉冒烟？那是什么感觉？爱情只不过是青春期的后遗症罢了。”

“我很质疑，大叔你谈过恋爱吗？”

大叔一口喝下那半杯烈酒，说道：“我大脑里分泌的多巴胺来自另一个世界。”

“什么意思？另一个世界？来自二次元吗？”

大叔盯着爱以，说道：“意思是我爱的人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爱以抿上了嘴，两人沉默许久。随后，爱以开口打破了沉重的气氛，他换了个话题。

时间过了很久，爱以说的很起劲。

“……”

“火焰点不燃冰块。”

大叔已经听不下去了，说道：“你对着一个大叔说这种有深意的话不尴尬吗？像我这种单身了五十多年的老狗对爱情可是什么都不懂啊，我只知道时间可贵，回忆珍贵。”

大叔深邃的眼睛盯着壁灯，他站了起身，走向阳台，背对着爱以，说到：“有些话要是没有及时说出口，恐怕就永远说不出来了。”

大叔靠着阳台的扶手，点燃了烟，手机响起。

电影院那边。

迷迭站在人行道上，看着马路，拦下一辆出租车。

车窗缓缓落下，迷迭举起一张卡证，说道：“我是很厉害的人，在执行公务，请谢谢配合。”

引擎声，汽车开走了，留下不明所以的司机站在空无一人的人行道上。

大叔接通电话，迷迭举着手机。

“喂？”

“喂！撒旦，你是不是把我车开走了？”

“好像是。”

“脏话”

撒旦移开了耳旁的手机，随后问道：“怎么样，有线索吗？”

迷迭叹了口气，说道：“没有任何线索，你确定是在电影院没错？“

“玛雅的预言是不会有错的，它已经离开了电影院。”

迷迭歪着头夹着手机，手转动着方向盘，说道：“现在的状况是不是不太妙？”

“没办法，只能等玛雅下一次预言再行动了。”

鼻息声。

“也只能这样了。”

“迷迭，我向总部申请给自己放几天假，会缺席明天的会议。”

“放假？这次的行动失败了，你怎么还那么从容？就不怕有损身为“最强指挥官”的名誉吗？”

撒旦笑了两声。

“最强指挥官，听起来给人的印象就很死板，这都是电视剧的错，实际上我可不像那种严肃的人啊……”

迷迭继续说道：“现在还不知道降世者是神明还是恶魔……”

撒旦转过身，听着迷迭说的话，看着沙发上的爱以。

“迷迭，它是神哦。”

“欸？你见到它了？”

“或许吧，总之先不要理会它了，该下班了，我们就把事情留给明天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说道：“记得把车子还我”。

挂了。

大叔拉开阳台门，看着爱以举着手机，他也在打电话。

“变得人明明是他们嘛，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在改变，就像别人跟我说：你变了”一样。”

“……”

“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与其顾忌那么多，还不如活的放肆点，对吧？

“……”

爱以挂断了电话。

大叔说道：“心情不好，所以找人聊天吗？你是个聪明人，不会把痛苦憋在心里，懂得找人倾诉。”

爱以：“女生都比较喜欢恋爱啊、分手之类的话题，意外的会安慰人欸，我也特别会聊天，果然比起大叔还是和女生聊天有趣，大叔只会聊一些比较沉重的话题，受不了。”

大叔端起玻璃杯放在爱以跟前，冰浸泡在烈酒里，大叔将火柴划出火苗，点燃了酒。

“你看见了什么？”

“火焰很美，它就像冰岛。”

“这就是酒吧里的浪漫，酒香肆意，让人陶醉。”

“大叔。”

“嗯？”

“那部电影，男主后来怎么样了？”

“你不知道吗？”

“我睡着了。”

客厅的挂钟，指针在转动，发出“嘀嗒”声。

“仲夏夜，教堂敲响了钟，火焰淹没了教堂，众人被灼烧，惊慌失措。”

“嘈杂、气味、温度、浓烟。”

“最安静的地方，在礼堂。穿着婚纱的她捂着酸涩的鼻尖泣不成声，一根弓箭刺穿了他的心脏，他用鲜血写下浪漫的情书。”

全剧终。

“怎么样？”

“挺糟糕的，他失去了挚爱与希望，他失去了一切。”

“世间的生物终会逝去，每个人都会有分别的时刻。婚纱与戒指、西服与玫瑰，华丽的婚礼上演了一场死亡的艺术，这是极致的浪漫。”

“这是他们的宿命，另一个世界才是他们的归属。”

“没有亲眼见证那般情景，我很遗憾。”

“哼”

“爱以，我的名字。”

“撒旦”

撒旦伸了一个懒腰。

“你睡沙发，我睡床。”

撒旦驼着腰走向卧室。

迎接黎明吧，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