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很贵 试读章节

黑市，便利屋。

从柳水儿踏进大门的那一刻，琪琪的目光就紧紧跟随她手上提着的精致纸袋，一秒都不肯移开。

“危甜”。

这家店的蛋糕无敌好吃。

很贵的。

柳水儿微笑着将纸袋递给她，“给，我专门排队买来贿赂你的。”

琪琪没有接，肉乎乎的小手抓住柳水儿的衣袖，牵着她走进里间的茶室坐下。

她兴奋地搬来凳子，踩在上面，伸长小短手去拿柜子上层的精致茶具，“柳小姐，你要喝茶还是喝咖啡？”

“茶。”

“我马上泡。”

琪琪泡的红茶很香，她说那个罐子里的茶叶很贵很贵，是老板最喜欢的。

柳水儿端起茶杯尝了一口，的确很好喝，是习惯了速溶咖啡的她从未感受过的味道。

她想，大概她手里的茶杯，也是很贵很贵的。

两个女孩对半分，慢慢地吃完八个不同口味的小蛋糕。

柳水儿的味蕾受到了刺激。

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从来没有。

当她思考在日常生活和还债以外，要怎样才能额外攒下钱给庄杏买点补品的时候，君悦一定已经吃腻了这种很贵很贵的蛋糕吧。

当庄杏一遍一遍地提醒她这个家有多穷，暗示她该辍学出去打工的时候，想必君悦正在接受最好的教育、为将来接手君氏集团做准备吧。

庸俗无比的阴暗情绪，在柳水儿的心中迅速膨胀。

琪琪用手帕擦了擦嘴，眯着眼睛，心满意足地捧着小脸笑。

“柳小姐，你想问我什么？”

柳水儿回过神，努力掩盖自己表情中的阴沉。

“我想和木老板做交易，但是他嫌弃我给的太少。我想问问你，我应该付出多大的代价，他才会愿意帮我？”

琪琪戳了戳食指，“柳小姐，你吃亏了。这种问题，不需要拿小蛋糕贿赂我，我也会回答你的。”

“老板是个名副其实的无良商人，他要的是猎物的全部。”

“全部？”

“对，全部。他想要吃掉的不是猎物的某种属性，而是全部的美好。智商、记忆、寿命、颜值……只要是优点，他全都要慢慢吃掉。直到猎物的灵魂彻底丧失，成为一具空壳为止。”

柳水儿忍不住皱眉，“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又有谁会愿意和他签订契约呢？”

琪琪撩起发尾，将浅灰色的卷发缠绕在指尖把玩，肉嘟嘟的可爱嘴唇说着残忍的话：

“被仇恨、欲望、执念，还有爱驱使的每一个人，他们都会愿意的。姐姐，人的一生那么短，每个人最终的命运，不都是要成为一具空壳吗？和老板签订契约，不过是让那个终将到来的日子提前一些罢了。”

柳水儿没有注意到琪琪突然改口叫自己“姐姐”，她在心里面问自己，她的仇恨有多少，她的欲望又有多少？

柳园对她很好，每天都做她喜欢吃的菜。

庄杏对她很好，从来没有骂过她，稍微难听一点的话都没有对她说过一句。

她沉溺在这些廉价的幸福里，日复一日地消耗着自己的生命，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理想，没有做过属于自己的美梦。

她第一次产生负面情绪，对他人心存嫉妒，恰恰是因为担心养父养母的未来。

她第一次想要出卖自己的灵魂和尊严，也只是为了可以换取能够帮助养父养母继续活下去的金钱。

现在，这一切都破灭了。

这九年的热爱与付出，不过是她自作多情而已。

当那两个人不再值得她为他们付出一切，她突然开始觉得，她该好好爱惜自己。

她喝过了好喝的红茶，吃过了好吃的蛋糕，突然就不想将自己珍贵的灵魂出卖给木泽。

可是，就算她不想，又能改变什么？

她得了绝症，如果放弃和木泽做交易，她将没有时间为自己而活。

她不甘心！

柳园，庄杏，君悦。

这三个人让她的十九年的人生一半是失忆的空白！一半是虚度的欺骗！

柳水儿起身，放任自己的欲望，摸了摸琪琪可爱的脑袋。

她笑道：“你说的对，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对你的老板有期待，毕竟，他连你这么小的童工都用。”

琪琪不说话，享受地在她掌心蹭了蹭，就像一只亲人的小猫咪。

她送柳水儿出了便利屋，走到镜子前。

两颗雪白的小虎牙有些按捺不住，隐隐伸出，微微压住她吹弹可破的粉嫩唇瓣。

不怪老板会看中柳小姐，大美人就是又软又香。

姐姐身上有好甜好甜的味道。

不过，姐姐不会看人呀。

她才不是什么童工。

“嘟嘟……”

老式电话的铃声响起，琪琪爬到椅子上接。

“老板，我已经把你的意思转达给柳小姐。”

那头的人轻笑一声，“她这么快就来找你了？”

那个女人昨天才被拒绝，今天就重整旗鼓……

“姐姐带着我最喜欢的小蛋糕来的，好贵好贵的那种。”

“哦，是吗？”

琪琪是个很好收买的人，撅着小嘴开始骂人。

“垃圾老板，黑市这种地方，她一个女孩子来很危险的，你搞什么鬼呢？”

那头，木泽沉默了几秒，“你远远地跟着她，确保她安全回家。”

“那你给我涨工资？”

“嗯，涨。”

“了解！”

琪琪握着听筒敬了个礼，随即“啪”的一声挂掉了电话，小小的身躯一瞬就消失在店内。

……

柳水儿快步行走在黑市昏黄的灯光下。

她的大脑也在快速运转。

她并没有跟琪琪说过自己的名字，可琪琪开口就喊她“柳小姐”，是木泽把她的名字告诉琪琪的。

琪琪告诉她的，其实就是木泽想告诉她的。

那个男人是在欲擒故纵。

她想，她一定是个有很大价值的猎物。

柳水儿扯了扯兜帽，将苦涩的笑意藏在阴影之中。

就算确认了木泽对她的渴望，她也不能掉以轻心。

她依然是个寿命将至的弱者，还没有争取到对自己最有利的局面。

在这个月结束之前，她没有机会再去探视木泽。

那么剩下的时间，她要用到其他事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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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9年，11月25日，23:10